本篇最后由 ptc077 于 2020-3-12 09:32 编辑
(一)
等到我与妈妈拥吻在这个异乡的小房间里时,我二十一岁,她四十岁。
这次事件的起点是昨天晚上八点钟,我在酒桌上喝输了酒,被朋友哄闹着发
了一条微信给她,告诉她我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假期。
「哦——哦——愿赌服输哦!成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选一个撒。」
一季度的庆功宴上,同事在一旁起哄道。
「真心话有什麽意思,老子直接来大冒险。」我没好气地对他们说。
「诶?成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不是有个好多年的暗恋对象吗?你敢不
敢今天给人家表白?」
「去去去,换一个。」我沖他们摆摆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人家大姑娘
早就结了婚了,别祸祸人家了。」
「成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谁说这结了婚就不能表白啦,今儿是愚人节
啊,你敢发人家就敢当玩笑过去了,给兄弟们乐呵乐呵怎麽啦?」
「是啊是啊,成哥,给大家乐呵乐呵呗。也顺便了你一桩心愿嘛。」
「…….」见众人死活不肯放过我,我只好把手机拿出来,想着给那个学妹发
一条消息蒙混过去算了,谁知道屏幕刚一解锁就掉到了同事的手里。
「餵!快拿过来!」
「诶,成哥,你别耍赖哦,你微信这置顶的这个…薇薇…就是你心上人吧。
来,你说发什麽,我们来发。」
「你们!!」我正想发飙,沖上去把手机夺回来,可突然一阵莫名的感觉让我
平静下来,居然开始思考着表白的内容。
「成哥,快想啊,你说一句我们发一句。」
「那就这样吧。」我清了清喉咙,「首先祝你愚人节快乐!我从很久以前就
深爱于你,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如果可以,明天我就想给你一个幸福的假期。」
「行了,你们就这麽发吧。」我沖同事们摆摆手。
「O——K——成哥,一字不差,全按您说的发出去了,我们可真不敢保证人
家会不会当真。」同事蹑手蹑脚地把手机塞回我手上,我当时喝多了酒,根本没
意识到他们一脸坏笑的真正含义。
直到半夜,我在昏昏沈沈中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看到弹窗里赫然跳出一条消
息。
「薇薇:明天晚上七点,来火车站接我。」
我心里一惊,连忙解开锁屏打开微信,操,那群杀千刀的东西,居然把老子
说的“幸福”全TM替换成了“性福”。而且,微信那头的人居然真的信了!
晚上七点,火车準时缓缓驶入这个闷热的中部城市,人群里的烟味、汗味和
各种味道混合起来的酸味涨得人脑壳疼。有一群群的蚊子绕着人飞,天边的月亮
犹如一颗用旧了的肾脏,松垮垮地浮在黑黝黝的湖面。
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慢慢走来,那人穿着白色
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蓝色的夹克衫,脚上穿一双淡绿色的平跟鞋。彼时我正在
出站口吸烟,白壳的南京,这些与故土有关的东西总是串联起我的回忆。每次在
异乡见到熟人,就像是同时见到了许多过去发生的事情,或喜或悲的,直至恍然
间被那双轻盈的玉手挽住臂膀,我才回过神来。
妈妈的眼睛就那麽直直地盯着我。我似乎在那对楚楚动人的眸子里看见了某
种正在萌发的东西。
「你把我这麽远地约过来?就这麽一句话不说?啊?我的小帅哥?」妈妈掐
掉我手指的香烟,拍了拍我的脸颊。
我想到妈妈是因为我那条疯狂的微信才来的,一时间不知说什麽好,想出这
麽句老套的话来。
「现在南京的天气还那麽忽冷忽热吗?」
(二)
说一些我的往事,或许能让人了解我何以成为如今的这个人,何以发生如今
的事情。
我叫阿成,今年二十一岁。我的人生被暴力地分成了种种散落的碎片。
我一直就喜欢着妈妈,而且是爱人的喜欢,这一点从小学起我就意识到了。
在我那些遥远的印象里,家庭永远是嗜酒暴戾的父亲与总是抹着眼泪的母亲,
响在我房间外面的永远是锅碗瓢盆的摔打声。
小学的时候,我们家住在一楼,这一切都被我周遭的同龄人们看在眼里。直
至后来,我也没能意识到为什麽小孩子会有那种深刻的恶毒,从而疏远一个遭受
家庭暴力的沈默寡言的男孩。
在学校里,同龄的男生是不屑于与我一起的,无论是体育课的传球联系或是
文化课的分组学习,为此我反而与女生们接触颇多,或许这更助长了我童年时的
软弱。
也因此,在这个荷尔蒙逐渐旺盛起来的时期里,那些早熟的男生早就开始私
下交换黄色杂誌,或去黑网吧浏览色情网站时,我由于成为同龄女生们保护的对
象,根本没有那种出于男性气质而产生的对她们的情欲,反而是到了家里,看到
在厨房忙碌的憔悴的妈妈,让我有了保护的欲望。
我一度猜想,我生来就是克父亲的,我人生成长的轨迹恰好伴随着父亲落魄
的轨迹。我出生时,父亲正在单位的供销科里当科长,炙手可热。
我出生没多久,父亲的单位就没了,他与许多人一起为国家而下岗,后来他
开始做点生意,结果是赔光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直至与他同开酒厂的那个叔
叔跳进玄武湖自杀,他终于放弃了做生意的念头,去了工厂里卖力气,把欠下的
钱还了。可又沾上了酗酒的毛病,几年里,父亲从一个幽默、正直的男人变成了
一个酗酒、暴戾的男人,他开始了对我与妈妈的打骂,觉得他那倒霉的一切都是
我们带来的,为此,我常常在学校呆到最晚才回去,但仍躲不过他的责骂。
「你这个狗东西每天跑哪里去啊?!是不是跑出去瞎玩啊?你他妈知不知道
老子拿命供你读书啊?」
「我…我是在学校…」
「下次一放学就给我回家来!不然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妈妈听见父亲在骂我,连忙过来拦住他。「哎呀,你干什麽啊,孩子不是蛮
用功的吗?」
「啪——」父亲一巴掌打在妈妈的脸上,「惯!你就惯死他吧!惯得他没个
人样!」说完,他气鼓鼓地回到房间里,一根一根的吸烟,抱着酒瓶子往嘴里灌。
妈妈则捂着脸,让我快回房间睡觉去。我赶紧跑回了房间。
我记得那个晚上,我死活睡不着,悄悄地打着手电筒在被子里看漫画书,是
《乌龙院》,无厘头的漫画,全然没有注意有脚步在悄悄接近我。
突然间,被子被掀开了,我惊恐地看到妈妈微笑着看着我。我正欲向妈妈认
错,不想妈妈“嘘”了一声,指了指他们卧室的方向,示意我往里面靠一些,今
晚她睡在我床上。我赶紧把书收到床底下,把被子让出一半多来,让妈妈躺进来。
彼时我的床不大,我一人睡或许绰绰有余,而睡两人则狭窄了许多。妈妈是
那种丰满型的身子,乳房比一般的人稍大一些,她一躺进被子立刻凸显出床的狭
窄来。
为此,妈妈只能从环抱住我。我现在仍能回忆起那个晚上,不断喷吐在我脸
上的热风与我感觉到的梦幻的触感,那种软糯糯的感觉随着妈妈的心跳,一点点
在我的脑海里描摹着她的轮廓。我看见妈妈轻盈的睫毛在黑暗的房间里缓缓浮动
着,浑身无限的躁动与热浪翻涌,它不断地、不断地,向我的身下进发……
第二天一早,我觉得两腿间凉冰冰的。用手一摸,伴随着滑腻的触感和腥臊
的味道,我摸到我内裤上一块粘稠的液体,彼时我不知道这就是梦遗,连忙用手
捂住不想让妈妈看到我十岁了仍在尿床。结果一番动作吵醒了妈妈,妈妈松开了
环抱着我的手臂。拿鼻子轻轻地嗅了嗅,看了看我用手捂着的裆部,立刻就笑了
起来。
「哎呀,我们小成要长成男子汉啦。」
说完,让我把内裤脱下来,叮嘱我不要和同学们说这件事,这是妈妈和我的
一个小秘密。我连忙沖去衣柜,拿干凈内裤换上,跑出房间洗漱去了,而妈妈则
拿着我被不明液体浸湿的内裤,一脸坏笑地示意我快上学去。
后来,每逢他们俩吵架或冷战之后,妈妈就不再征求我的意见了,随时鉆进
我的被窝,理由则是各种“你爸开空调我嫌冷了”“你爸开空调我嫌热了”之类
的话。再后来,妈妈干脆直接和我睡在了一起。
我的记忆里也不是没有家庭的和睦的。其实我的父亲不醉酒时还是一个正常
的男人,像中国千百万父亲一样沈默着,并且他甚至尝试着去成为一个好父亲、
一个好丈夫,但我觉得他天生缺少着这样的天赋。
那应该是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按照父亲家乡的习惯,这是一个须隆重準备的
节日。那天我们极偶然地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摆了有五六桌的样子,许多亲友
们都来祝我顺利活过了十个年头,其中还有一些是与我在一起念书的同辈。酒过
三旬的时候,我看到父亲已经涨红了脸,仍在与人划拳喝酒,妈妈示意我去让父
亲别再喝了,于是我走到父亲的边上,摁住了他往嘴里送的酒杯。
谁知道父亲一下子来火了,“滚你妈的,谁让你来管老子。你个没出息的东
西。十岁了还要抱着你妈睡,你问问这些叔叔伯伯,你老子十岁的时候,是不是
他妈的出来挣钱给你奶奶用啦?”
母亲见状,快步过来给了父亲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麽,怎麽这麽讲你儿
子?!”
父亲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指着妈妈的鼻子骂道,“惯!你就接着惯!看你
将来惯出个败家子来,老子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又指着我说,“你再瞪眼睛啊,
你不是还有三年就读完那个破小学吗?滚!滚去县里读中学去!”
这段故事一直印刻在我脑海里,我始终牢牢地记着当年餐厅里父亲青筋暴突
的样子,那些小孩子捂着嘴偷偷哂笑的样子,那些大人们偷偷念叨着“别学他们
家那样”的口型,和妈妈失魂落魄地向众人一一赔笑的窘况。
而如今我提起这些,甚至不含有任何仇恨。在我成年之后终于在万能青年旅
店的歌里,找到了父亲那种暴戾的原因,他们歌里的被杀死的人们,“傍晚六点
下班,脱掉药厂的衣裳”的人们,就是我的父亲,他可能早就被杀死过了,他是
挺着已死的身体养活了我的。
在我成长到终因疲倦而心平气和后,我擅自谅解了父亲。但我始终没有替妈
妈原谅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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